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的意思(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的意思出自)

4月18日，阴雨。这一天，记者与抗战研究专家赵殿武一行前往土默特左旗等地，追寻八路军大青山骑兵支队政治部主任彭德大烈士的遗迹。

彭德大，江西省吉安人。1930年10月，彭德大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，先后在红十二军、红九军团政治部任文书、秘书、干事等职，他还参加了长征。在大青山地区，彭德大为革命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，时年26岁。

关于彭德大烈士的生平，在文史资料中有种种误传，使许多真相扑朔迷离。走进青山深处，或许能够解开彭德大牺牲之谜…………

寻访曾经的安葬地

杨子文不顾年迈，要和我们一起进山寻找当年安葬彭德大烈士的地方，他说“别人找不着”。

我们一行进入白石头沟。山路崎岖，布满山石，还不时峰回路转。车辆缓缓行进。

经过几个小时的行车，才到达距出发地仅有几十里路程的杨家西沟。杨子文徒步带领我们上山…………

当年的大青山骑兵支队驻地，也就是杨子文的家，因为有人进山疯狂挖煤，连地基也不见了踪迹。

“这个地方就是我的家。”杨子文指着一片被挖得面目全非的地方说，“又来了一回，20多年没来了。”

杨子文指了指远处的山坡，说当年彭德大就埋葬在那里。到达杨子文所指之处，需要翻过几个小山梁。

在山坡的羊肠小道上攀登，杨子文气喘吁吁，他不时坐下来休息。毕竟是八旬老人了，他的精神感染着我们，敬意从心底油然而生。

山坡上生长着桦树、蔡树和灌木，脚下铺满了去年飘零下的落叶。树上不时有飞鸟振翅，冲向天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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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以前，到了秋天我跑上来打山梨，（彭德大安葬地）不远远。”杨子文说。

赵殿武跑到一棵枯树前，折下一根粗树枝，给杨子文做拄杖…………

“瞭见了，石头堆那儿。”杨子文挥起“拄杖”指了指远处，“再走走，落实落实。”

杨子文一路艰难行走，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山坡上。

但是，杨子文一下又不敢肯定了。他爬到山峰下的一条羊肠小道上走着，不停地往山石的方向看。

“就这儿，没错，没错。”杨子文突然说。杨子文所说的地方，有几块山石，旁边长着3棵蔡树。

对于彭德大烈士牺牲的时间，杨子文说：“哪能记住，可多年了，他正月没（牺牲）了。他去小帮郎村，后脑包不是驻着靖安军，不远远，（靖安军）知道了，（派兵）把他伤了。”

赵殿武向杨子文解释说：“经过考证，彭德大牺牲是在农历二月初四，刚过二月二。”

没几天，彭德大的遗体被战士们抬回杨家西沟，停放在山坡上。

寻找到彭德大曾经的安葬地

“我老奶奶的寿材（棺材），松木的，抬上来给彭德大，打落（埋葬）在这儿。”杨子文说，“当时没有墓碑，那会儿谁敢抬（立）？堆了一堆石头，谁也不知道这里是彭德大的坟。”

一两个月的时间，杨子文85岁重病缠身的老奶奶去世了，“抬（打）下一口杨木棺材下葬”。

“这个地方再抬个松木费劲了，没有价。”杨子文说。

安葬彭德大时，杨子文没有上山，但爷爷、二爷爷都给他说过，“（石头堆）那是彭德大的墓。”

房子被伪军烧了7次

在土左旗杨家西沟一带，当年曾流传着一句“（日伪军）碰见姓杨的（杨）就活不成。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？

在察素齐镇，赵殿武根据早已掌握的线索，寻找到了一位“姓杨的”——83岁的杨子文。在民国时期，他家就居住在杨家西沟。

“当年，大官都在杨家西沟，就住在我们家。”提起往事，杨子文按捺不住兴奋。他说的“大官”，是大青山骑兵支队首长姚喆、杨植霖、彭德大等人。

杨家最早是陕西移民，在清代辗转来到杨家西沟。或许是留恋山里的一片杨树山林，让杨家祖辈停留下来，就地取材安家落户，开荒耕作。

杨家在山中盖起一个大院落，有10多间房子，马牛羊满圈。

在杨家西沟，大青山骑兵支队发现了杨家大院，就驻扎下来。

“彭德大、杨植霖、白拐子（白如冰）、姚一刀（姚喆），这些大官都在我家住着了。李井泉也来过。”杨子文说，大青山骑兵支队的一连官兵驻扎在杨家西沟，其余的在附近驻扎。绥西地委也设在这里。

杨家西沟俨然成了大青山地区的“小延安”。对于大青山骑兵支队选择杨家西沟驻扎的原因，杨子文总结为两点：一是他家粮食充足，不至于挨饿。二是他家就在山坡上，遇到日伪军袭击便于快速转移，“一出（门）就爬山了”。

“他们抬（运）不来粮食，就吃咱们的。”杨子文说。

杨家人口较多，虽然大青山骑兵支队部分官兵进驻，但他们的日子还是不错。

我家在杨家西沟有1顷多地，在后山有3顷多，一年有几十担粮的收成。在杨子文的记忆里，由于日伪军的封锁，从后山运粮是个大难题。

“后山3顷来地，打粮多，人家靖安军（伪军）还站岗了吧，不让你走。”杨子文说，“靖安军（在）土城子安着，我家黑夜吼上三四个受苦人上去抬（运）粮，连夜回来。”

杨子文还记得，每逢过节，他家就会杀羊，过年就会宰牛。

当年，杨子文10来岁，他对彭德大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。

“咱们小了吧，人家（彭德大）交流也不和咱（孩子）交流。”杨子文说，“彭德大、杨植霖和我大（父亲）岁数差不多，他们那会儿都结拜（兄弟）了。”

赵殿武取出随身携带的彭德大画像，递给杨子文看。杨子文端详片刻说：“（画得模样）差不多。”

“当年，埋葬彭德大的地方就在杨家西沟！”杨子文说。

在山坡上，杨子文回忆起自己家的遭遇和彭德大迁坟的往事。

以前，杨子文到土城子大姑姑家，“见过鬼子，人家净戴铁帽子，小娃娃他不管”。

大青山骑兵支队首长住在杨家，让日伪军恨之入骨，也就有了“（日伪军）碰见姓杨的（杨）就活不成”之说。

大青山骑兵支队3团9连连长胡定良因忍受不了艰苦生活的煎熬，趁一次外出执行任务，拉上两个排的队伍叛变投敌。

一次，在大西沟，杨子文的二爷爷正在放羊，与胡定良遭遇。

“（胡定良）看见二爷爷羊群的头羊，可大的青山羊，他要杀，二爷爷不叫杀。有回胡定良抬（逮）住我爷爷了，他说‘老杨，这是抬住你了，抬住你兄弟，就地崩了。’就这话，就因一只羊。”

后来，胡定良还是遇到了杨子文的二爷爷。“在东大沟，把我二爷爷抬住了，抬住就打…………”杨子文说。

在杨子文的记忆里，家里还被胡定良“请了一回财神”。胡定良从察素齐镇来到杨家西沟，“抬走3个骡子，还有韩家的1个马，驮上东西走了。”

“最后人家（胡定良）临走，安顿我爷爷，‘抬人家一个马子，（你）给人家补上’。”杨子文说，“我家用15个绵羊、1个毛驴才（给韩家）补上。”

后来，日伪军变本加厉，再不是请财神那么简单，而是纵火烧房。

“烧了（房子再）盖起，山林都是个人的，杨木很粗，砍了盖房。但盖起又给烧了，（房子被）烧了7回。靖安军进来，看到就给烧了。”杨子文说。

日子难以为继，杨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。

“（那个年代）不怕？抬住你就抬死了，最怕靖安军！”杨子文说。

“半截截房，不能住了。”无奈，杨子文家举家搬迁到后山去了。他家在那里也有房子。

解放后，日子太平了，杨子文又回到杨家西沟。每当去祖坟上坟时，杨子文也到彭德大的墓前，烧些纸钱。

59年前的一个夏天，杨家西沟来了3个解放军战士，问彭德大当年住在哪里？杨子文接待了他们，并领着上山到了彭德大的墓前。

“他们挖开（彭德大的墓），（把尸骨）装在兜子里，兜走了。”杨子文说，“我没问他们和彭德大是甚亲的。”

夕阳挂在山尖上，我们一行继续穿越白石头沟。夜幕下，我们投宿一个叫做下湿壕的地方。

牺牲地在山村小帮郎

彭德大是在哪里牺牲的？当时牺牲的情况又是怎样的呢？

在《大青山抗日斗争史》中，有这样的记述：“…………鄂友三收罗四路余部及其他散兵二千余人向我反扑，彭德大指挥绥西部队在明安滩盆地与顽军进行了一场决战。我骑兵迅猛冲入敌阵，往来拼杀，顽军乱了阵脚，只能招架不能还手，有的四散逃命，有的缴械投降，有的跪地求饶，溃不成军。战斗结束时，顽军官兵死伤众多，被俘三百余人，我缴获战马四百多匹，长短枪六百余支，还有其他物资。鄂友三带残部逃到五原。在绥西反顽斗争中，我军也付出了巨大代价，大青山骑兵支队政治部主任、优秀的骑兵指挥员彭德大同志，在这次战斗中光荣牺牲。”

还有资料记述，“3月12日，我大青山骑兵支队政治部主任彭德大在后脑包战斗中英勇牺牲。”

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提供的《中共抗战英烈：彭德大》一文称“1940年3月12日晚，彭德大等指挥绥西部队，向国民党‘自卫军’总指挥部发起突然攻击。战斗进展得非常顺利，俘获敌代总指挥苗国华，参谋长鄂友三受伤乘机逃脱。敌顽主要指挥体系土崩瓦解，反共投敌的阴谋彻底破产。但是就在战斗结束阶段，彭德大不幸被流弹击中…………”

在下湿壕，不远处的山沟中有一个小山村，那是固阳县小帮郎。杨子文说，彭德大就牺牲在小帮郎。

张存财指认当年的窑洞

小帮郎村72岁的村民张存财根据以前村里“上岁数的人叨唠”，否定了当年发生过较大战斗的说法，也否认了彭德大的牺牲与鄂友三部队有关。

张存财讲述，一天，彭德大带领两个战士来到了小帮郎，住进高心宽家的窑洞里，高的母亲为他们做饭吃。

彭德大的牺牲，与村民陈玉山有关。这一天，在地方武装李海龙部当兵的陈玉山回家，“不知道彭德大是甚人，以为土匪”，他骑马离开村子，“引上几个人，有枪有子弹，他们（彭德大）人少力单，彭德大被打得挎（挂）彩了。”

“有的说（在）土壕壕（把彭德大遗体）埋了，有的说倒上（拉上）走了。”张存财说，“（解放后）陈玉山因为这个事情还坐过几年劳改，文革又被‘群专’。”

76岁的村民郭福仁支持张存财关于彭德大牺牲的说法，因为此事，陈玉山在固阳“坐了3年牢”。

“听说（彭德大遗体）埋了，后来抬上走了。有的说大青山游击队一两天过来，裹上白布抬上走了。”郭福仁说。

张存财热心，带领我们来到村外，寻找彭德大牺牲的地方。在一个山坡上，有一块包头市人民政府立的石碑，上书“彭德大烈士殉难地”，并被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。在其碑文上，有这样的表述：“同年（1940年）3月12日（彭德大）在组织指挥绥西反顽战斗中不幸被流弹击中，英勇牺牲，年仅26岁。”在包头市文物管理处公布的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中，有“彭德大烈士殉难地”的记录：“位于固阳县下湿壕镇小帮郎村北。彭德大（1914-1940年），江西吉水县人，任大青山抗日游击队支队政治部主任。1940年在大青山指挥部队与国民党军队战斗时，英勇牺牲，在殉难地山顶上竖碑纪念。碑高1.5米，宽1米，上刻‘彭德大烈士殉难地’。”

“这就是高心宽家的窑洞，彭德大牺牲前就住在这里…………”张存财指着一个窑洞洞口说。由于废弃多年，窑洞口已被土坡上流下的土掩埋了一半。

张存财的岳父李德红曾在李海龙部担任队长，他90岁的岳母要改鲜证实：“陈玉山是李德红的手下，他当班长。”

陈玉山已去世30多年，高心宽去年也去世了。当我们寻找他们的孩子调查时，发现家家大门紧闭。张存财说他们放羊去了，很难确定在哪个地方。

“彭德大牺牲地可以确认了，但他的牺牲经过尚需进一步考证。”赵殿武说。

彭德大的遗骨安放内蒙古革命烈士陵园，正如古人云：“青山处处埋忠骨，何须马革裹尸还。”彭德大烈士为开创大青山抗日根据地所作的贡献，至今被老区人民颂扬…………